我誕於你的胸懷。

縱使手段千般骯髒,也定取我目標之項上人頭。

【wilburinnit新年24h/20:00】向圣佩德罗湾去

严重违法背德注意,泥塑有,纯二次设与三次无关

狗血,有病,违法,没逻辑,请看好预警请勿出警

灵感来源是希区柯克的《后窗》,加利福尼亚日出的姊妹篇

 

他轻声说,我们转身去圣佩德罗湾吧。

 

他第一次抽烟是十五岁。

Tommy Innit半蹲在墙壁的角落里,从他爸爸兜里偷出来的烟,被掌心浸透的汗水的。他把滤嘴塞进嘴里,试了几次才用那颤巍巍的火苗点燃了。他弓着身子,背部柔软伸展地像猎豹的脊背,膝盖挤兑着,脚趾上下交叠碰撞在一起。他被呛得咳嗽,身体抖动,眼睛里激动得流出泪水。这是他的十五岁,没有亲热,没有热可可和肉桂红酒。樟脑丸和腐烂的木板味蹭在他裸露的四肢上,勉强靠着想象生活。想象是生活的附加品,他使用它就像瘾君子吸毒,直到牙齿在想象里脱落,牙龈糜烂,他的眼睛在想象里却亮得可怕,最狂热的赌徒也不会有这样的眼睛。因而,我们称想象力有着超越毒品一万倍的成瘾性。他磕碰跌撞的躯体上总是有伤痕,膝窝和手腕上堆叠着淤青。他的脊背上还有整齐的深红色的印记,抽打的痕迹。穿着不合身的衣服,别扭的,被打扮得有些性别莫辨。他还没咂摸出这一丝烟气,辛辣的、迷人的。他的养父怒气冲冲地拖着皮带跑过来,他浑身一颤,把烟丢掉然后跳起来,在皮带接触到他的身体之前跑走了——他的养父和养母,一对精神脆弱又古怪的夫妇,刚好合了连理枝。

他在日后时常会缅怀自己的十五岁。毕竟再也不会有了不是吗?现在他以娴熟的手法夹着烟,脑子里仍然想象出永恒割裂的断崖。像一些永远无法弥合的伤疤,再一次,我们攀爬上去,他哼着歌。我们再从峭壁纵身一跃。

 

Wilbur soot坐在窗前,他侧着头,从狭窄的窗框往外看,那一个边框别致地勾勒出一方近似于风景画的场景。他活动了一下虚弱的身躯,小心地舒张了一下扎着针的手背,抬头看了一眼输液瓶。然后伸手把一旁的收音机按停。钢琴声戛然而止,有嘈杂的声音从四处蔓延上来,如同水波抖动着。男人在哈哈大笑,女人为了菜钱而争论不休,汽车轮胎摩擦,在狭窄的巷子里被挤压的尖锐。他偏过头敲了敲太阳穴,从混沌中破除出一道宁静的,他抬起眼皮,对面的女孩又在练习芭蕾了,她充满活力的身姿在一方窗格的后面伸展律动,无形的乐声托起她的手臂,在空中自然地滑过...一旁传来摔门的巨响,他又移开视线去看,那位衣衫褴褛的作家先生扔掉了他的破洞帽子,从兜里掏出稿纸粗暴地撕碎了,洁白的纸屑飞扬起来,随着他倒下去的身躯一落——沉重的一响!他对度量他人不幸并没有多大兴趣,眼珠转了瞬间,在一片混沌的声音里,他的听觉先视觉一步聚焦在二楼敞开的连式屋内。

那站着个男孩。有着金黄的头发,正斜靠在床边单手扶着床,低头去提脚跟上套上的袜子,他的脊背弓下去,紧窄的衣物在他后背被卷蹭起来,比手臂裸露的苍白肤色更要浅的色泽,覆盖着红痕和淤青,他的身体看起来柔韧且矫健,腰侧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紧绷又松弛。他的手有点哆嗦,有些恼地嘟囔了一声,Wilbur看见他嘴唇动了片刻,那只白色长筒袜顺着他的脚踝滑上了小腿。他很高,有十八九岁的光景,却穿着不和年龄的衣服。甚至不和性别。Wilbur的目光在那过分紧窄的腰部设计上绕了一圈,心想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奇怪。男孩直起腰用手抚弄两下鬓角的乱发,然后迈步向外走。

身后的门响动了,Wilbur无暇再去窥视他人隐私。他侧头说请进,护工探进一个脑袋来说先生您好。那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,矮小却灵活,帮他拔了手上的针,替他按摩僵硬的肩颈。

Wilbur趴在那深深吸气,什么时候才能好呢?

先生。女人发出咯咯的笑声,您直接从楼上摔了下来,险些扭断了脖子。她的手劲不小,Wilbur发出了一声呻吟,或许这才是脖子被扭断的感觉。他在心里小声说。

慢慢疗养吧,您最近可不能乱动。她收了手,把他重新搀扶着坐回去那张椅子上。您大可以向外看看消遣时间,Wilbur笑着点点头,没人提醒他也会如此。不然拿什么打发时间呢?那个红色的老式座机?他笑了笑。

正当午的时候,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用餐,Wilbur低头抖了抖手上的书页,身体比墙上的挂钟更能让他知道自己需要进餐。他摸了摸低声蠢蠢欲动的肚子,纳闷为何送餐的小工怎么还不来。干着活的总是些年轻人,或者半工半读的类型,他一下子想到窗框背后挺起的那个瘦高的背影,兴许他也在做着这样的活,迈着那两条细长的腿奔波来去,好补贴家用?他一边想,一边用掌腕轻压咕噜的腹部。

敲门声和它一并响起,Wilbur扭过身去,然后他扶着桌站起来,走向门边去拧把手的时候在想,应该给他配置个轮椅。

诚然,开门的时候Wilbur还是有些惊讶的。那个衣着奇特动作笨拙的对窗男孩正站在那,推着滑稽的餐车。帽檐遮住了他的一部分面容,他的手握着把手,嘴巴动了两下。

“先生,你的餐。”他抬起头,蓝色的眼睛从混乱的金发里裸露出来,他的声音透露着疲倦,轻微沙哑着。然后伸手从车里取出餐筐,他看起来纤瘦,手臂却有力。在这短暂的间隙里,Wilbur看到他从袖管里蹭出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。这下他能近距离观察那些色彩斑澜的

部分了,男孩好像意识到了什么,他很快伸手把袖子拽下去,露出一种不耐烦和轻蔑的神色,不像是对他的,更像是对自己。他头也不回的走了,甚至没问自己要小费,Wilbur思忖着他过分外露的无礼,还有他手臂上的伤,角度和形状都不像是磕碰和打架所留下的。他低头拨弄着餐盘里的沙拉想,这或许是他不该探寻的领域。他耸耸肩,把餐盘收回筐篓里,知趣地收回了神思。

他重新坐回靠窗的椅背上,享受曝晒的温暖,甚至微烫地灼烧。他缓靠在椅背上,午后的太阳很闪,顺着惨白的窗帘浮动进来,充斥在他深色的眼底,他眯起眼睛,周围的声音变得无比真切,在他暂时在黑暗与极白两重之间游走时,声音如同吵着在餐桌上萦绕的蚊蚋,在腐烂的生平里升腾起来,恼人又无处不在。有抽泣,有争执,有人在窃窃私语,也有皮带抽在皮肤上的声音,有短暂沙哑的呻吟,卡在喉咙里,就像破碎的瓷盘被接住,没来得及四分五裂,但勉强维系着完整的假象。如同,如同装出来的笑容。还是真心的笑容?他想着,少年的脸一下子在他眼前闪过,和让他失明的太阳一同冰冷而璀璨地盛开着。他放下餐筐的刹那,从衣袖里裸露出来的伤疤,一道红色的蜈蚣似的痕,未免有些过于刺眼。想到这,他突然从这慵懒又致命的阳光下解脱,身体前倾,视线在混合着彩色纹路的黑色中闪烁着,闪烁,Wilbur拼命地眨眼,声音的来源就曝露在他目光之前,他思索的对象正斜靠在桌子旁,他看见他的父亲,一个矮小的男人,手握着皮带,好像那就是一计准绳,来衡量出他的对错。皮带在空气里的声音是最轻微的,他看见他咬紧牙,任由那毒蛇触碰到他的手臂和后背。他一低头,声音就从喉咙里颤悠悠地被吞下去。

为什么不逃——?他的脑子里闪现过这个念头,包括他灵活的身姿。在道德的愤慨之中他皱起眉毛,他看到他跳起来被不合适的衣装勒住踉跄了半晌,半跪下来的瞬间皮带扣落过来,他的额前淌出血来,顺着鼻梁流到他发白的嘴唇上。Wilbur察觉到他是在不健康的环境下被养出来的,又有着脊背上弓起的反骨,就像被枷锁拴住的困兽。这是错误的枷锁。再一次,他的鼻腔流出血来,而Wilbur攥了攥手。皮带落在他的手臂和腿侧,Wilbur看着,眉头轻轻皱起来——为什么他不能?他从来不是一个适合给予救赎的人,就像把一个人从陷阱引到另一个陷阱。但是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尽受折辱,而他只有在这虚弱地不悦的份。他低头看他掌心的纹路,如同那是让那个男孩身陷囹圄的网罗。这一次他站了起来,捂住了额前的伤口,Wilbur注意到他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,然后一闪身躲开了下一次攻击,夺门而出。气急败坏的父亲在后面张牙舞爪地叫唤,却追不上前方灵活的身影,自己坐在原地喘着气,他听得到他在骂骂咧咧——一些肮脏的词汇。

Wilbur暂时松了口气,他向后仰去,思索着如何让男孩摆脱苦海。楼梯上有身影闪动着,那个身躯在楼梯上跌撞了一下,发出一声尖叫,女人的尖叫。那个女人走上来,Wilbur凭着模糊的记忆回想片刻,女人怀抱着大袋的果蔬走进门,盯着气喘吁吁的男人和他手上的皮带。女人放下东西。

“你怎么还能买这么多没用的东西?”

这个句子很快从男人的嘴边溜出来,Wilbur的目光又聚焦过来,然后又是一声尖叫。他才意识到男人喝了酒。女人手里的东西狼狈地坠落,罐头滚了一地,等待她的是一记皮鞭的抽打。再一次,哭泣声,呻吟,咒骂和尖叫,在他的视听里一次又一次像潮水般涌起落下。Wilbur抿住了嘴唇。父亲攻击母亲与孩子,母亲攻击孩子。成了一种病态的纽结,又成了不足百平方米的“家”里的准则,如同那根下垂晃悠的皮带。Wilbur后靠在椅背上,总得有人会死掉。这个诡谲的念头攀爬上来,或许会成为他平平无奇记者生涯里颇为有趣的一笔。在这之前,他要因为自己底线的道德感去人道主义关怀那个孩子。他梗着脖子起身,伸出那只肩膀没受伤的胳膊在书架上摩挲了半天,抽出本之前看过的《创伤与复原》。Wilbur soot深吸口气,在混乱的音调他的世界重新归复安宁,纸张在他的手掌里摩挲。他想到男孩裸露的手臂和躲闪的眼睛,低头压了压眉心。

他需要新一天的快些开始。

 

“先生,您的餐。”

他看起来精神了些。这是Wilbur的第一感受,他站立着,他的金发乱蓬蓬地堆在脑袋上,脸上多了快创口贴,Wilbur的视线在他被衬衫藏着的手臂上绕了一圈,他侧身把他让进来。

很明显,他提餐筐的姿势别扭了些,看起来困难了些。Wilbur看着他不断颤抖地手臂,伸手接过了那明显有些沉重的篮筐,很可惜他也整日处于体力不支的状态,轻微踉跄了一下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Wilbur问,他试探着去看他,少年却突然扬起脸直盯过来。

“我是Tommy innit。”

“Wilbur soot。”

他冲他伸出一只手。Tommy犹豫了一下,把手滑进他的掌心,勉强握了握。紧接着他重新蹲下来,帮他把盘子逐个端出来放在桌上。他的头偏过去,Wilbur能从他单薄的衣衫向下看到他消瘦的骨骼。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可不是好事。他不该多管闲事,Wilbur这么想,直到Tommy游离的目光渐渐聚焦在窗边的位置,他抬起头来与吸引他注意的东西平视。

“那是...什么?”

Wilbur的视线顺着他看过去,看到了阳光下的相片们,他平素赶往各地作采访记录时随手拍下的。

“那是些风景照,你要看吗?”

他还没发出邀请,Tommy先一步站起身走过去,真是没礼貌。Wilbur笑着耸耸肩,伸手端起三明治的托盘,看着Tommy直直走过去,伸手触碰过那些相框,他的目光始终聚焦在一幅充盈着蓝色与白色的相片上,他轻轻拿起了他,逆着光细细观察着。阳光穿透他的发隙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,Wilbur从背后看着他,他的身体高挑而挺拔,在脆弱与坚强之间来回转换,或许是他最吸引人的一种特质。

“这真美......”他发出感慨,向Wilbur扬了扬手中的相片,“这是圣佩德罗湾吗?”

“你很聪明,”Wilbur点点头,露出微笑,看着Tommy的视线又聚焦在相片上。

“我一直很想去那里......如果我能亲眼看看就好了。”Tommy笑了笑,他轻轻放下了照片,脸上露出一种惋惜的神色。

“我知道我不该多管闲事,但是你还好吗?”

Wilbur想了想,这么说,目光顺着他的颈部向下滑,Tommy顿了顿。

“这没有关系,先生。”他的目光躲闪了,他看起来想转个身离开这里

他的手臂在桌子旁碰了一下,Tommy没忍住,发出嘶的吸气声。

“你的疤痕——?”他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臂,顺着手腕把衣袖推上去,Tommy发出了一声咬着牙的蔑声,“没必要。”

“我本来能逃掉的。”Tommy扁了扁嘴,“谁叫那件衣服!哪个天杀的才能设计出这么不方便的东西。”他举起一只手表示抗议,手臂上的伤痕暴露在阳光之下。

是的,他的衣装,这根本不应该。那样紧窄的胸前和胯部设计,勾勒得他活像街角肮脏营当里被迫出卖肉体的未成年少女。或许他正是呢,被皮带驱逐的身体布满疤痕,也可以在深巷里不做呼吸地被折辱。Wilbur的思维如他的外在一样冰冷而跳脱,他握住了他的手腕,Tommy瑟缩了一下,迅速抽回了手。

“你不该穿成这样。”

“这话应该对我那两个该死的养父母说。”他的眼睛快速眨着,像是不断在审视他。“哪知道他们发了什么疯想把我当个女孩养。之前还不允许我剪头发,”说到这他抬起头指了指他头顶卷曲的金毛,“这是我自己剪的,挨了好大一顿打呢。”说到这,他的脸上露出一种自豪又轻蔑的神色。Wilbur抿着唇想,这就说得通了,他无奈地笑了笑。

“也许有别的方式......”他沉吟着,Tommy看了他一眼。

“那这是您的事了,我已经习惯如此。”Tommy耸了耸肩膀,他提起空荡荡的餐筐。

“你明天还会来吗?”

Wilbur抱臂问他,他深棕色的眼睛投射出的视线在他的面容上停留。Tommy睁了睁眼睛,他看起来有点惊讶,语无伦次地说了些什么。

“呃,是,我想,会的。”

“我想,我必须走了,”他快速冲Wilbur挥了挥手,“和您聊天很有意思。”

Wilbur看着他再度转身,钴蓝色的眼睛在空气中一转便不见了踪影。

他关上门深呼吸,想着究竟是他盲目乐观还是自己过分悲观。Wilbur略略沉思着,转身背靠着门,午后的光芒顺着敞开的窗户倾斜而入,那些光的精灵在他的房子里来回游离,顺着地面和墙壁攀爬跳跃着。它们最终安静下来,在悬浮的灰尘里穿透而过,直到停留在喧闹的港口和纯蓝的海水之上——

阳光落在圣佩德罗湾上。

 

Wilbur soot被一声惊雷吵醒。他猝然睁开眼睛,在沉沉月色中他的眼睛一时寻觅不到方向。在椅子上停留过长的时间让他肩膀酸痛,他眨眼以恢复视线,向四周看去。雷电刹那间点亮了街区的夜晚,蜡烛熄灭、夜灯颤动,还有月光,这些微弱的光弧混合在一起,被惊雷的白光吞没,映照着砖砌的墙壁泄露出水一般的银色光芒。如同水,他仿佛能听到水声潺潺在耳边流动,如同包裹在脆弱血管中流淌的血液。血液喷涌而出的声音,那么微弱,如同生命被碾压带走的那么迅速。雷电噼啪作响,旋即落下倾盆大雨来,雨声逐渐充斥了他的感官,还有嘶哑的收音机在歌唱,钢琴师睡倒在琴键上发出不和谐的重音,年长男人的鼾声、年轻女子的呓语,一切都把那些撕裂和尖叫淹没了。重要的信息被盖过去,繁杂而惹人厌的逆流而上吞噬了一切。可是他分明听到了尖叫。Wilbur在昏昏欲睡里转动酸涩的眼球,在层层雨幕之后,隐隐约约有血飞溅得老高。

谁在杀人,谁死了?他眯了眯眼睛,困倦的感受拖拽着他,让他没法清醒思考,但是有隐约的不安,为他白天那个谶言般的谵妄?还是为他方才结识的年轻男性?他在迷糊之中留意到对面的窗帘此刻被紧闭着。这并不应该,在这短暂几秒钟的思索里,Wilbur重新沉沉睡去。

自然他也不知道就在那几秒钟之后,窗帘被拉开,脸上覆满血的男人抬起头直看过来。

 

Tommy蜷缩在墙角,好像日子又回到了他十五岁第一次抽烟时那样。他苍白的膝盖近乎要抵着胸口,这不对。他在刀刃切进皮肉的声响里在心里默念。一切都不对。他自肋骨处传来挤压的痛感,近乎要让他哽咽出声。但他忍住了。Tommy innit在浓重的血腥味里忍住了呕吐的欲望。他只是想来一根烟。男人的打火机就丢在一旁。他伸手去碰,哆嗦了片刻点燃了烟,他将烟嘴塞进嘴里,在极端紧张里烟气进入肺部让他本能地咳嗽起来。滚烫的烟灰落在他的手臂上,他低下头,把烟雾从口中吐出来,把那点灰尘从手臂上吹散了。他像极了那随风而散的烟灰,可能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的归所在何处。

男人的手挥起又落下,黄油刀是钝的,带来的疼痛也是钝的,飞出的血是迅疾的。血腥味充斥在他的鼻腔里,他直想吐。那个他从未称呼过母亲的女人,此刻正像砧板上的鱼肉仰躺着,血从她的脖子里冒出来,在地上淌出一条暗红色的河流。那真可笑,滑稽得就像误把番茄酱打翻的餐厅后厨。

酒瓶在地上滚动着,叮当作响,男人抬起头来,走到窗台拉开窗帘看了一眼,他的身体蓦然僵直了。继而他重新拉上了窗帘,扭头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女人。他取出一把锯子,开始专心致志对付面前的尸体。Tommy的身体在角落里拧动,他的呼吸紊乱,面目显露出一种狂忿和悲哀之间的扭曲神情,他选择保持沉默。

“Tommy,帮我一把。”

男人冷声向他命令道,Tommy试图站起来,腿软了一下,他半跌倒在地上,继而很快把自己支撑起来。他向男人的方向走过去,看着那点血虚弱地飙出来几道,落在他的脸上。男人割下了她的脑袋,随手塞进了Tommy手里。他平静地捧着那颗头颅,脸上的血痕向下流淌而出的像血泪的痕迹,他表情麻木,如同沐浴鲜血重生的圣子。

 

“你在看哪里?”

Wilbur伸开手在他面前挥了挥,Tommy在这呆楞了有一会了。

“哦,很抱歉,请别因为这点小事投诉我。”

“你知道我不会的。”Wilbur露出宽容的微笑,可是转瞬之间意识到他所言并非玩笑,止住了笑容。Tommy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会,旋即低头处理这那些餐品。

“你为什么天天在家待着——看那些无聊的书?”

他问,声音有点颤抖。

“首先,我是个记者,”Wilbur假装没听出来,他摇了摇还没来得及被拿走的输液架,“其次,我在养伤。除了看书也做不了别的什么。”

“那可真不幸。”他笑起来,露出洁白的虎牙,但是他的眉头仍然皱着。

Wilbur观察了他一阵,他轻轻打量他,看着他那条虽然不合身但是明显是男装的长裤。他不由得笑了。看来他很听他的话,为此,Wilbur心里冒出一个点子,他暂时没有管他,扭头走向那些照片陈列的地方。他低头在里面细细挑选着,全然不知在身后站起身直视着他背影的Tommy,他的嘴角抽动着,眼睛快速眨着,像是在与内心的冲动做斗争。

“Wilbur,”他开口了。后者专心致志地摆弄着照片,随口答应了他一声。

啊,他找到了,那张不完美的圣佩德罗湾,他把照片从相框里抽出来,那张照片从玻璃下抽了出来,他欲转过身将它递给Tommy,身后传来他颤抖的声音,Wilbur回过头去。

“如果我犯错了,你会帮助我吗?我感到恐惧,你会来帮我吗?”

他的声调里有压抑的哽咽,Wilbur看到悲愤又几近崩溃的神色在Tommy脸上暴露了一瞬间,这一瞬间让他震惊但是转瞬冷静下来。Tommy很快恢复了平静,他用力摇了摇头,尽力将那些事情甩出他的脑子。

“抱歉——Wilbur,我只是。”

他深深叹气,低头以手掌覆盖住脸颊,他没有哭,只是不断地深吸气。Wilbur把手搭在他肩头,他的骨骼微微硌着他的掌心。

“我站在你这边——发生了什么吗?”

他的声音低沉而富含令人安心的力量,Tommy睁大的眼睛里仍闪烁着泪光,他一瞬间就要崩溃,就要把昨天发生的一切,连带他的呕吐和脸上的血都告诉他——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。

“我把这个给你。”

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,Tommy抬起头来,看见Wilbur手握着相片,继而把相片放进他的掌心,光滑的触感凝聚在他手掌里。Tommy看着他,Wilbur仍然握着他的肩膀。

“不要害怕。你会去圣佩德罗湾的。”他在他耳边低声说,声音像遥远的海浪拍打在他耳畔。

你会去圣佩德罗湾的。

总有一日。

 

“他看到了。”

男人坐在床边,他好像在发愣,指尖的烟尾不断落下烟灰,落进他脚下堆积的烟头堆里,他的声音很慢,微微颤抖着。

“什么,谁?”Tommy方才走进门,他把东西放在桌上看着他,目光里有疑惑。

“我不知道,我不确定,我拉开窗帘的时候发现那个杂种就坐在窗前。”

他的目光涣散着,不知道在看哪里。

“知道吗,Tommy,像这种事,开始了就不会害怕了。”

男人还在自言自语,Tommy平生出一种极端的作呕与厌恶感,他的眉毛皱了起来,手缓缓握成拳状。

“我会杀了他,小子,不然我们先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——处理尸体,老天那味道回忆起来就让我想吐,抛尸,甚至还计划着把头埋进花坛里——呵呵,”他干笑了两声,“那个女人真是让人死了也不能省心。”

“你不能杀他。”

男人惊讶地抬起头来。他手里的烟燃尽了,烟头落下去烧穿了地毯。

Tommy此刻正冷眼瞧着他,他的嘴角抽动着,

“Tommy,我以为你能理解这一切,我是为了我们——”

男人没说完,Tommy冲过来朝着他的脸上来了一拳,那令男人鼻腔里霎时涌出血来。

“你个狗娘养的货色,和你的父母一样活腻了......”男人破口大骂起来,他一把掐住了他的喉管,Tommy剧烈地咳嗽,手指在他的手臂上无力地抓挠,他挨了结实的一耳光,打得他眼冒金星,Tommy弓起膝盖踹了他一脚,男人趔趄了一下,他趁机挣脱了。

“你不能杀他,”他的声音沙哑而充满了恨意,Tommy只是重复着这个短句,他擦去了脸上的血,迎着男人挥过来的拳头冲上去。那的确很痛,如同他一滩烂泥一般的生活,被浸泡在痛苦的泥浆里,爬出来身上都沾着泥水斑斑。 

他们缠斗起来。或许这个可怜的男人根本没意识到他总是逃跑的养子如此充满力量,他一次又一次蛮横的进攻,让他近乎招架不住。在慌乱之中男人摸到了桌上的水果刀,开始了就不会害怕了。他的面容露出狰狞的神色,而Tommy向他冲了过来。

窗外又响起惊雷,雨水丰沛的季节这确乎是一件平常事。磅礴大雨掩盖住了窗帘之后争斗的他们,隐匿了那碰撞的声响。

在对峙之中,他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手臂,纤长的伤痕流出一道血来,而他也扑倒了他。男人的头,很不幸,在他造孽一般的前半生里,或许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脑袋重击在桌角的边棱上去死。他登时失去了行动能力,被他的养子压在身下。在他眩晕的短暂时间里,Tommy抄起一旁的水果刀干脆利落捅进了他的心脏,他登时没了呼吸。Tommy喘息了几声,拔出刀来继续捅下去,刀刃在他手里反复扬起,尖刀一次又一次刺穿男人的胸膛,虽然他的身子早都僵直了。他仍然固执地把利刃送进他的胸膛,这里面有的情绪浓重到难以消化。

Tommy气喘吁吁地翻过身仰躺在地上,眼睛里涌流出控制不住的泪水,泪水把他脸上的血痕晕染开,在他苍白的面颊上攀附地像瑰丽的花。这把他衬托得像一个杀人魔,一个厉鬼。他必须要去寻找帮助,他的蓝眼睛慌乱地在男人的尸体上游离了一圈,狼狈地爬起来,他跌跌撞撞地向外走,小声地念出一个名字。Wilbur,Wilbur soot。他的声音近乎哽咽。

 

Wilbur开门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,Tommy穿着件黑色雨衣,浑身湿透,脸上充斥着泪痕与血痕,狼狈地往下滴血水,看起来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一样。

发生什么了——这个问句他还没有问出口,Tommy先一步冲了进来。

“我杀了他,我做不到,Wilbur,我没办法解决。”

Tommy语无伦次地说着,他的精神在崩溃点上摇摆,下一秒就要溃散。

“冷静点,”Wilbur快速关上门,他晃了晃他的肩膀,为此沾了一手血,但他毫不在意,把那顶湿淋淋雨衣的帽子从他头上拨拉下来,好触碰他的脑后和面颊。

Tommy摇了摇头,像是逼迫自己冷静,“可是——我杀了他,我不知道怎么做...Wilbur,帮帮我,你答应过我对吗?”

“也许你在杀人之前就应该想好后果,”Wilbur的手仍贴在他后脑上,他捏着Tommy的脸颊迫使他抬起头来看自己,男孩脸上露出一种极端恐惧和迷茫的神色,他快速地眨着眼睛,Wilbur只是抚摸着他的头发。

“别担心,我们一起,好吗?这没有关系,”他的眼珠转动了一下,“是你的父亲吗?”他问。

Tommy点了点头,“不过是养父。”

“这更好办了,Tommy,但是我要求你别再露出这样的神情了。”说这话时,Wilbur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,Tommy立刻感到自己充满了一种恐惧,一种被抛弃的恐惧,他在惊慌失措中抓住了Wilbur的衣袖,沾血的手印落在上面。

“我发誓我不会,请帮帮我——Wilbur,我只有你了。”

Wilbur低头看了看沾染了血污的手腕,他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。现在他们的双手都布满了血迹。

“我会的——那么现在,告诉我发生了什么。”

他的目光低垂,深沉又晦暗不清。

 

Tommy在Wilbur的床上昏睡着,他太累了,短暂的睡眠里有无数混乱怪诞的梦境等着他,他时而幻想着低矮的花坛下埋着被虫子啃咬的头颅是他自己的,时而他又捧着自己的头颅滴血,转眼间那头颅又变成他养母的了。哪个才是他,才是他灵魂漂泊的归所——他想要放声尖叫。

他是在Wilbur的摇晃里苏醒的,他惊恐的吸气声隐没在Wilbur的呼唤里。后者的手在他的额头上停了停,似乎是要检查他有没有发烧。

“抱歉——Wilbur,“Tommy的第一反应是道歉,Wilbur昨天告诉他的话他还记得,何况Wilbur是唯一能帮助他的人,“我只是做了噩梦。”

“可以理解,”Wilbur笑了下,拍打着他的肩膀,“不过你要尽早起来了,我们还有别的工作要做。”

Tommy快速从床上翻身下来,他穿着Wilbur的旧衬衫,这对他而言有些许宽大,伸出的袖子被他撩起到手肘处,他赤着脚走到Wilbur身旁,看他在桌面上写写画画了什么,Wilbur把餐盘递给他,里面有着面包和煎蛋,他看了他一眼,露出感激的微笑。

Wilbur径自走到桌前,对着潦草的纸张沉思了一会,扭头询问了Tommy几句,关于他那个混账养父的事,后者放下面包尽可能在混乱的记忆里理出他们需要的,当他说到养父先一步处理掉了养母的尸体时,Wilbur不以为然地笑了笑,“那我们还得谢谢他至少先把先行的障碍清扫干净了。”

Tommy觉得奇怪,甚至有点恐惧,对于Wilbur这种风轻云淡的态度。昨晚帮助他肢解尸体的是他,让他把头颅埋在低矮的花丛下的也是他。在冰冷的雨幕里他蹲下来挖掘那些已然泥泞的土壤,雨水在他的脸上像小虫似的乱爬,不安的瘙痒在他心里被放大,Wilbur只是擦了擦他的脸,轻声鼓励他继续。当那张惊骇的面孔被最后一捧土壤完全埋没,他那团好似被人攥在手心的心脏松弛下来,Wilbur扶着腿蹲麻的他站起来,耐心地等待他从低血压的眩晕和耳鸣里缓过来,或许说,那是一种越界,一种不应该存在的逾矩,他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角。你做得很好。他轻声夸赞他。那个吻让他更加眩晕,灼烧,连同耳根都赤红起来。他为他这等亲昵的举动感到震惊,又并不抗拒。可能他内心里甚至有着隐秘的渴望。Wilbur表现的很平淡,以至于让他不由得忘掉这件事,当他们开始回忆的时候,那立刻就会涌上他的脑海。

那个吻的温度好像还残留在他唇角,Tommy有些怀恋似的,他的手不自觉地移动到唇角摩擦着,Wilbur的余光瞟到了他,轻轻笑了笑。

“然后他做了什么?”

“呃,这个,”Tommy立刻收回手,他的视线回到Wilbur身上。

“他把她伪装成出远门且不会回来的模样,他自己本来也打算尽早离开,刚收拾好行李,已经寄存在运输站点了,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办。”

“就是说他原本是计划杀了我之后连夜逃跑?”Wilbur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,他看见Tommy的脸色变了变,旋即点点头。

“我说过我会帮助你,”Wilbur站在桌前沉吟着,“既然他可以伪装,我们也可以。”他的目光仍然凝滞在桌上,那有一叠卷边的信纸,他以手指撩起那些纸页,若有所思地点头。

“但是我有条件,”Wilbur笑了笑,他做了个手势示意Tommy过来,后者立刻走到他面前,他比他高了一截,刚好可以俯视他。“按照我的安排做事,听我的话,可以做到吗?”

Tommy点了点头,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信任的笑容,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比Wilbur更值得被他信任,因为他们是共犯,被同一根纽带所牵连。

 

“你好,”Tommy冲柜台里的业务员点头微笑,从兜里掏出信封来,“我父亲计划把那些行李改地址寄送了。”

“我记得你,当时你是和你,父亲?”业务员以微笑回应,试探性地问了问,并没注意到Tommy紧张兮兮的神色,他反复咬着嘴唇,把手中的信件递过去,他的指尖颤抖了一下,欲言又止了片刻,他抬眼去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,Wilbur站在不远处,冲他点了点头。

“是这样,他在信件里说的很清楚了,您可以帮我修改吗?”他深吸了口气,将信封推出去,极力微笑着,看到业务员点点头,他松了口气。

从营业部出来的时候,他看到Wilbur手握着两个冰淇淋蛋筒,对着他轻轻点头。他做到了,Tommy在心里说,他做到了Wilbur交给他的任务,他们可以离开这里了,想到这,他甚至有点喜极而泣的感觉。

他和Wilbur闲聊着向他的家——他们共同的家走去,Wilbur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,又离开,仍然有疤痕从他的身上延伸出来,他在思索一件事情,是否这对于Tommy而言就是结束,还是得想治疗这些疤痕一样拔除他内心的隐疾?这绝非一蹴而就之事,他凝望着Tommy微笑的脸庞,不由得深思起来,只不过他想到这些的时候,总有微笑浮现在脸上,像是有细密的罗网从他掌心延伸而出,为捕获他的猎物而跃跃欲试着。

事实证明Wilbur的想法不无道理,Tommy再度被噩梦惊醒,他四处张望,静谧,黑夜像蜷缩的困兽席卷而来,他低头止不住地喘息,甚至不敢去触碰身旁的Wilbur。身上被殴打的旧疾隐隐作痛起来,他发出嘶嘶的吸气声,想要下床去自己检查一番,他刚迈出一个步子,就被握住了手腕。

你在害怕什么。Wilbur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,他褐色的眼睛在静谧中睁开,如同蛇舒张开他们绚丽的鳞片。可惜Tommy看不到,他甚至没勇气回头面对他,熟悉的力道停留在自己肩膀上。

“你不需要再害怕——Tommy,事情都解决了,尘埃落定了,我们没必要为那些已经过去的事而担忧,不是吗?新的生活就在眼前了,你难道还要让这些事情干扰你吗?走向新世界,圣佩德罗湾?”他的声音很轻,奇妙的充满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
“你是对的,Wilbur,”Tommy转过头,他的眼睛里好像有泪水的痕迹,显得湿润,这衬托得他更像某种小动物,Wilbur在黑夜中盯着他闪烁的蓝色眼睛看,饶有兴味地笑了笑。

Tommy试探性顺着Wilbur的手掌向他那边凑过去,他确实感到些许恐惧,又有愤怒和悲哀。Wilbur轻柔地拥抱让他感到安心,他深呼吸,对方的味道充盈在自己的鼻息间,他昂起头看向他。如果他是充满芬芳四溢的苹果,那么他就是牵引世人品尝他的毒蛇。但是在此之前,他要先行品尝他的味道。他一俯身便可以吻上他的唇,他的嘴唇干燥柔软,像一块等待被滋润的海绵。Wilbur扣着他的后脑,他的呼吸拍打在他的鼻翼上。

“你感到不适随时呼唤我。”

“不,不,就这样吻我。”

Tommy低声回应他,昂头用嘴唇再度贴上去。他温和地亲吻他,用手掌从他的脊背开始下滑,他试图轻柔地感受他细微的颤抖。Tommy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,感受他的手滑向自己腰间,Wilbur的手指从衣物的边角开始缓缓上抚,那件不合身的衣物从他的腰间被撩起,他的手触碰到他腰间的皮肤。Tommy本能地颤栗了一下,但是没有表现出不适。一切都会好的,Wilbur在他耳边低声说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,他的双臂在他脖颈上收紧了。他在浪潮里沉浮着,视野里充盈的是绚丽的白光,他被温暖所包围,如同在汪洋里自由地漂流着。就好似他身在圣佩德罗湾。

 

燃烧的火光映照在Tommy脸上,跳跃的火光形成橙黄的影子,浮动在他的鼻梁和眼睛上,混杂出斑斓的色泽。火堆轻声作响 ,燃烧地正旺。他往里面又丢了一件衣物,那火焰立刻冒起来,惊得他身体后仰了一点,Wilbur见状笑着说,你可真是个胆小鬼。他同他肆无忌惮地开玩笑,Tommy气急了要跳起来追着打他。

他们的车子在一旁停着,暮色四合,月光顺着他们的脊背流淌,Tommy跑累了靠下来,他昂头看着月光,从未考虑过自己也会有如此平静的一段生活。他没来头的想起那首老歌,于是慢吞吞地哼了几句moon river,哼到自己眼皮都快合上,Wilbur的吉他声从旁边响起来,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唱下去。

他们在逃亡——这个说法不准确,在搬家的过程中仍有闲情逸致摆弄音乐,或许是Wilbur的功劳,他低沉的声音很好的为略高的,属于Tommy的年轻声音作和声。他们一起唱了一会,残存的星闪烁着,和崩裂出火星的燃烧火堆一样。它们的色泽随着晨光熹微变得更稀薄,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个晚上了。

Wilbur放下了吉他,从衣兜里抽出烟点燃,Tommy示意他也需要,前者笑了笑,又抽出一根放进他嘴边,Tommy笑了笑,他扭过头去,直待那簇火柴引燃的光芒点燃他的烟头,伴随着很轻的哧声,烟雾从前端燃烧而出。他从胸前抽出Wilbur送他的那张相片,轻轻摩挲着它,海湾的轮廓在他手中描摹了一遍又一遍。

“我时常会怀念自己的十五岁,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?就是有段时间再也不会降临你的生命里,我记得我十五岁第一次抽烟的时候也是这样。”

“现在不同了,”Wilbur耸耸肩膀,他适可而止地选择了住嘴,Tommy的脸上有片刻释然的成分,他坐起身来,向Wilbur那边凑去。从海天一线的交界处开始褪色,变白,那深沉浓重的黑暗破裂出缝隙,略微有些刺眼和不适。Tommy把头靠在他肩膀上,以手遮掩住清晨初生的日光。Wilbur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,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展露出些许笑意。火光在他们眼前噼啪作响,些许火星映照入Tommy的眼眸中,他看得入了神去。

“我们去圣佩德罗湾吧。”

他悄声说着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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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一棒 @speedfreak 

下一棒 @-刃- 


在题材上不是那么适合新年的东西,抱歉。感谢各位的阅读,写得有些仓促,很多地方仍有不足,欢迎批评指正。

新年快乐!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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