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誕於你的胸懷。

縱使手段千般骯髒,也定取我目標之項上人頭。

他如此说。伸出双臂在空中画了一圈:牺牲自有它的魅惑力。而这诱惑来自牺牲之人所表现出的态度:置之度外。而这个“之”往常指代的是自己。我不确定他们,就是那些牺牲者们。是否真的通晓牺牲的真谛——可是,纵使为了心中满腔涌起的烈火,牺牲也是值当的。却是无效的。人们咀嚼有效的牺牲,从中获利因而称赞它,但当其割除的漫无目的,寥寥无闻,便不被重视,甚至是被误解和曲解了。因而,人们歌颂的并不是牺牲本身,或许常人都无法抵达的境界,当真有人做到时候,先思量对自己的利害,又因的对方的过于高尚,心生偏颇狭隘的妒忌来。他说着,卡壳了片刻,向我丢来求助似的眼神,我示意他我听懂了,这里的高尚仅仅指人们心中大多数的高尚。于是他得以继续说下去,因为笑容眼睛微微眯起。人们不会感谢牺牲的人,人们只感谢为自己前程,以鲜血泼洗,以尸骸铺路的人。这才是“有益处”的牺牲。

我点点头,然后我说,无论这牺牲是否是有效的,你都得承认它是——就像你起初说到的那样:它是富有诱惑力的。首先人们牺牲是出自一种被歌颂的私心?但是往往因为这点小聪明丢了性命,赔掉名誉,失去最后一点值得被记住的理由。但是人们为何还要前赴后继的去牺牲?我认为这是极端错误的:对某些宣扬牺牲的媒体或者主流。牺牲是值得的、被歌颂的、不求回报的。这显然违反了人的道义,人的私心,但是与此同时又是低估了人的私心,在大肆宣扬牺牲所能得到的名誉后,人们又为了追求一些这样被捏造出来的东西,飞蛾扑火似的,直到羽翼被烧着的瞬间发出刺骨的阵痛,才开始做后悔的回旋。但是一切没有回旋的余地。

我说得虔诚,认真,而他忽的笑起来,牙齿洁白,眼神清亮,握起盛有金汤力的酒杯,他手腕纤细,手指骨骼分明,轻轻环绕在杯上,手背隆起的弧线像一只蛰伏的小兽。

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不为名利而这么做的人,是不会因疼痛而退缩,因死亡而踌躇不前,因终止的故事而黯然神伤的?

如果不为名利——那么就是为了私情。爱,或者情谊。如何理解都可以,而我更倾向于爱。

哦。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,像某种大型犬。我真为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感到惊奇。说完他把自己逗笑了,洁白圆润的齿列从浅色的嘴唇里露出来,尖尖的虎牙有些晃眼了。

我只是进行客观的叙述。我为他的反应有些郁闷,哼了一声表示不悦的应答。

那你认为,有爱的,就是真正的牺牲者吗?他一边喝酒、嘴巴里咬着半化的冰块,含糊不清地对我说。抬起头的时候,金灿的酒液滴落在他方才洗过的,整齐干净的衬衫上。这个小混蛋永远学不会守规矩。

这本没有真正或者虚假而言,只是人们的出发点不同。我们或许——所以我们应当眷恋和神魂颠倒,为那些真正具备牺牲精神的家伙。他们拥有所谓超越性的精神,又比常人深邃的眼神。并不能赋予他们牺牲者的身份,但是却能让他们从一开始就脱颖而出。牺牲,也是一种忍让,将自己从困苦的情绪中剥离出来,走一条不归的路。我想——他们在这么做之前是有意识的。而不是浑浑噩噩、颠三倒四,正是这一点让牺牲者们更具魅力。

我说得很慢,措辞谨慎,试图从那从我舌尖咕嘟着滚过的清凉白开水里分析一点冷静的思维。那个时候,我有点想把酒杯从他手里夺走,去吻上他冰冷柔软的嘴唇,尝一尝那久违热烈的味道。

可是我不能。他又笑了。这次贴着我坐下来,纤细柔软的手指被他不安分地掰动来去。你是在夸奖我吗?

不。我的声音突兀地有点颤抖的哽咽,伸出手十分逾矩地把他耳旁的碎发向上推了推:他一直是这样散漫的态度。他被我碰到,瑟缩了一下,但身体凭着本能停在了那,任由我像安抚一只小动物一样把他的头发撩到耳后,然后另一边的又立刻划拉下来,刻意和我作对一般,尴尬地悬停在他宽阔的额前。

哦,好吧。我悻悻地,却又是无可奈何地说。这样看起来更自然,他果不其然被我有点苦闷的神色逗笑了,抿着嘴笑得眉毛皱起来。

好吧,让我们结束这个话题。我试探着说,他重新站起来去忙活别的事情了,我还窝在座椅里,好像这样就能把时间拉长,在既定的结局如同蜻蜓薄翼上即将蒸干的水露时,我们还能停留多久呢?他显然没有思索这么多,再转头看我的时候,嘴里多叼了片面包。

你认为这是情谊?还是爱?

无论是哪一种,我都会这么做的。

无论如何,你都愿意为——我——做无谓的牺牲?我的措辞再谨慎,也早已越过了线。

事实上。他断续说了一声,咀嚼完了那片面包,喉结滚动,露出腼腆温和的笑容:事实上,我已经…将要这么做很多次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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